复又缓缓吐出,“我觉得,我当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。”
“我不想继续跟你们有牵扯,不仅仅是我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,更重要的是,与你们相关的一切,只会拖累我,只会让我陷入泥沼,被人耻笑!”
“我本该生来就拥有一切,而不是跟你们一样,自甘平庸,堕入泥里爬不出来!!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待我成亲后,你们就回去上清观吧,一刻也不要停留。”
无情冷厉的话语,在他们之间划出清晰不可逾越的鸿沟,好像一把锋利匕首,轻易将他们之间的情谊就此撕裂。
张守心不知道听到这话的师父是什么感觉,但他知道,他的小师叔一定很伤心。
入秋之后,他大病了一场。
而在那近乎灼伤神魂的高热中,他隐约窥见了属于他小师叔的可悲的未来。
在梦境里,他是不存在的。
更准确来说,是他早就死了。
——死在小师叔手上。
观里的师兄弟都说,是小师叔嫌弃他脑子坏掉后惹人心烦,不耐烦一推,就将他摔死了,私下底更加确认,小师叔就是个人美心狠的毒妇。
就连师父也信了。
不仅将她从观里除名,还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动了戒尺,几乎将她双手抽烂。
甚至,如果不是顾忌着十五年的师兄妹情谊,师父都恨不得直接将她赶出谷去。
然而,他知道,不是这样的。
那天,小师叔一直很耐心地哄着他玩,直到黄昏降临,才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。
她哭了很久。
即使那时候,他的脑子已经不大灵光,却也能感觉到,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在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悲伤痛苦。
可是,那时候,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,连安抚的动作都做不出来。
“不要怕,守心。”
小师叔双手捧着他的头,亲了亲他额头,明明她已经泪流满脸,语气却无比温柔,“别怕,闭上眼,这种痛苦不会持续太久……”
闭上眼,是那时候他唯一能做到的事。
颈骨被折断前,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,是小师叔哽咽发抖的承诺,“我会帮你报仇,我一定让他们不得好死”。
哪怕失去性命,他没有丝毫责怪、或者怨恨小师叔的意思。
他很确定,小师叔是为了他好。
只是,他不太清楚小师叔怨恨的对象究竟是谁。
也许,正是出于这种茫然不解的心情,他以旁观者的身份,见证了之后属于小师叔短暂却痛苦一生。
——她死时还不到二十岁。
……
……
明明只是一场梦而已,可他却像是真实陪小师叔度过了那难熬的五年惨淡光景。
张守心躺在榻上,因为无尽悲伤,身体一颤一颤发抖,泪水不停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,顺着侧脸淌下,濡湿鬓发枕头。
他从没有为自己的死亡感到任何不平,却一直自责,即使是在梦里,都不能给予小师叔,哪怕一点点安慰。
只能看着她孤零零,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……
渠月成亲的日子,定在桃李妍冶的春三月。
“小师叔,这一次,你会幸福吗?”
朱红色盖头缓缓盖在渠月头上,遮去她那张被精心上妆的美艳面容,张守心忍不住拉住她衣袖,不确定问出声。
“会。”
渠月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扫兴的话,抬手揉了揉他脑袋,“事情结束后,你就跟你师父回去吧。”
跟小孩子说话,她也不可能太过绝情冷酷。
然而,她稍显冷淡的话语,却不知道戳中张守心哪根筋,瞬间让他眼泪汪汪。
他试图抓住手里的嫁衣,却有无数人围凑过来,也不知道是谁,将嫁衣从他手里抽出,还将他挤出去。
张守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叔被簇拥着走出去,被师父背起来,一步步走远,直到再不可见。
他再也忍不住,嚎啕大哭。
围观的人笑话他是个孩子,不懂得渠月乃是高嫁,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美事。
然而,他并不是难过小师叔嫁人了,而是悲伤她果然如同梦里那样,在意着他的师父。
嘴上说得再厉害,她到底还是心软的。
所以……
所以,她才会早早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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